這一個月關於憂傷生命的課題一直揮之不去。
4月初,曾經辦公過的圖書館有人從頂樓跳下不治。
後來才知道那是許多朋友都認識的一個女生,因為生活圈和同溫層的關係,我甚至還可能和她擦肩而過多次,但一直沒有緣分認識。事後也才輾轉得知她似乎一直被憂鬱所苦,身邊的朋友雖然大概知道原因,卻沒有人能化解,事情發生之後,許多朋友和認識的館員心中都種下了哀傷的種子,那種內心的震撼,很難忘懷。
在那之前一個禮拜,我才趁小孩不在身邊的空擋去看了香港電影「一念無明」,談的也是憂鬱症,如實地呈現社會的病態和無知,觀影後,雖然心情異常沈重,卻從心裡長出一股柔軟的力量,懊悔自己從前的無知和輕率的同時,不禁謝謝這部寫實的電影,讓我學到了對憂鬱症患者和家屬可以有怎樣的寬容,他們需要的或許只是一些些空間和一些些的體諒,在病症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一個體諒的眼神和動作或許就可以把他們從鬼門關拉回。
作者的文筆非常優美,我怎麼也沒想到那些背誦過的詩詞歌賦和翻看過的經典文學可以華麗地用在小說敘事上,但華麗敘事的背後,是一個狼師強暴13歲小女孩的悲慘故事,而且我所看到的華麗文學琉璃色調,恰恰是那狼師用來誘姦小女孩的利器,他以文學為餌,逼少女就範,甚至吃定了少女不會聲張,因為「一個如此精緻的小孩是不會說出去的,因為這太髒了」,於是美麗的小女孩只能逼自己這是因為愛情,甚至和幾乎是心靈雙胞胎一樣的好朋友吐露的時候,也只能含蓄地說「我和老師在一起了。」引來好友的嫉妒和唾棄,但天地良心,她才13歲,她是真真確確的未成年性侵受害者啊。
書裡也寫到,當狼師因為累犯終於踢到鐵板,被另一個少女告發時,狼師約了少女家人一起去高級餐廳用餐,也帶上自己的老婆,在狼師的氣勢之下,少女一切攻擊都顯得是花拳繡腿,最後少女的父母還跟師母道歉。
少女試圖把自己的遭遇披露在網路上,隔著螢幕,竟然是獲得這樣的回應:
「所以你拿了他多少錢?」
「鮑鮑換包包。」
「第三者去死!」
「鮑鮑換包包。」
「第三者去死!」
故事的最後,並沒有奇蹟般的救贖,大人還是圍著桌子言不及義,彷彿這世界上並不存在醜惡的真相。
這小說很瘋狂,是嗎?作者說,這不只是小說,這是真實世界裡上演的悲劇,而且她從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聽說了,這故事太駭異,難以消化,讓她從此和精神科結下不解之緣。
這是她的第一部小說,文采令人印象深刻,描繪出的世界是這麼讓人心痛,後記裡她說:
「我可以假裝世界上沒有人以強姦小女孩為樂,
假裝世界上只有馬卡龍、手沖咖啡和進口文具?
我不是選擇,我是沒辦法假裝。我做不到。」
假裝世界上只有馬卡龍、手沖咖啡和進口文具?
我不是選擇,我是沒辦法假裝。我做不到。」
「我所寫的、最可怕的事,竟然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而我能做的只有寫。
我恨透了自己只會寫字。」
而我能做的只有寫。
我恨透了自己只會寫字。」
今晚聽聞惡耗,作者走了,在這下雨下不停的一天,不告而別。
修凡問我最近為什麼要頻頻接觸這世界的黑暗面,我翻出了之前分享「一念無明」專訪文章時抓住的句子:
「如果想對這個世界有好一點的想像,或者是想要有勇氣走下去的話,先要去面對不好的事情。」
這樣的訊息一則接著一則,必定是宇宙要告訴我們些什麼,讀完那麼沈痛的小說,我又怎能假裝這世界上只有手沖咖啡和進口文具,而完全忽視現實的慘酷呢?
我們都不是當事人,無法妄下論斷,或許離開對當事人來說,確實是比痛苦地活著更好的選擇也不一定。但對於活著的人,無論如何還是要找到活下去的動力和勇氣。
這一夜,我知道許多朋友都和我一樣感到憂傷莫名而無法成眠,那麼就寫吧,把你的憂思寫下來,寫在日記裡更好,整理和書寫是有治療效果的,讓你的內在帶領你,到那原先去不了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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