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最大」的無敵星星

窩在公所這麼多年，在某些人眼裡，我一直是不可理喻的怪怪承辦。



在剛考進來受到一通電話的刺激以後（那通電話的內容和後來的影響層面很可怕），我在公務上接起電話一定是使用標準「為民服務」的親切口吻：「ＸＸ課您好，敝姓李很高興為您服務。」因此後來得到很多次為民服務禮貌績優的獎勵(300元的萊爾富禮券之類)，對於民眾的詢問竭盡所能地親切配合、解決問題，民眾直接洽詢更是會把屁股從椅子上移開，以站姿親切有禮地回答，並嘗試為其解決問題。


這樣有什麼問題呢？


問題在我對「有權勢者」的態度。


公所的長官不說，當然是抱著彬彬有禮但敬而遠之的態度，對於議員、代表、里長、地方仕紳嘛......我更是最大化「彬彬有禮但敬而遠之」，但這態度有時候或許也會讓這些人士面露慍色，感到這承辦人是否「夏蟲不可語冰」。


我在想是不是成長過程中，父親這個角色一直都在忙碌工作的狀態(據說在與長官的關係建構的心理面向，父親是影響最大的一塊)，加上我本身蠻自閉的，對母親那裡龐大的親戚經常性的聚會，宴飲的文化感到懼怕，每次看到陌生的親戚叔叔伯伯阿姨都要被說「怎麼不打招呼，沒禮貌」，讓我更是下意識的想逃離與長輩或更高權位者建立關係，只會用傻笑和含糊不清的語氣應付這尷尬的情況。


之前辦活動，那時的主管意味深長地跟我說：「我覺得你好像都不認識地方仕紳。」
其實我大概都認識，只是無法突破也沒有動力要突破這層心理障礙。


所以某方面來說，我是極其幸運的，我進來時考的是普通考試(簡稱普考)，不是馬上準備受訓成為主管的高等考試(簡稱高考)，普考除非再考高考，否則要等升等考符合資格，最少要花12年以上的時間，像我這種不懂待人接物，又連生三個小孩的承辦人，宥於考績，那份等待更是遙遙無期，很多人都會因此被磨掉原先的鬥志，既然我沒有升官的欲望或資格，自然就不受限於權力遊戲裡必須要處處顧忌的部分，我用最坦誠的心態看待這些「上位者」，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我雖然不一定會直說，但會用抗拒的心態和行動讓他們急欲推動但不是那麼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受到一定程度的挫折，也當然觸到不少次他們的毛。


我的盾牌是「依法行政」，感謝我的身分賦予我真正能實行這件事的可能。


而出了書以後，自己有了站上舞台上的機會；進公務體系接近10年的時間，當初的戰友也都陸續成為主管的角色，才慢慢張開眼睛看見那些上位者面對的是什麼，聚光燈下，掃過的子彈伴著口水飛濺，我們或許對他們有很多的誤解，很多的偏見，我終於看到他們屬於人的柔軟的那一部分(是的，他們也是人，我總算看懂了)，那一刻起，我甚至開始同情他們了。


(但在公職上，我還是不求升官發財的自由人，不要的最大，就像馬利歐吞下無敵星星，我超愛、超珍惜這份自由。)

敬自由，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