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蟲四季

米蟲四季

 [夏]

米蟲很高興。
因為聽說米價又要漲了
對於每天花枯坐在米粒上聽隔壁微弱的24小時新聞報導的米蟲來說
這真是個大好消息

「這樣一來，當米蟲時薪就愈來愈高的啊。
（就算沒有時薪這種說法，
至少每天啃著米好像也比較有價值一點。）」
米蟲這麼想著。

[秋]

米蟲期待颱風。
儘管不放假，至少颱風來的時候
女人是有比較大的機率煮粥的。
有兩個人在家，氣溫又被風吹得涼爽
「這樣應該會想煮粥了吧？」
（至少那個男人時常宣稱自己愛吃女人煮的皮蛋肥肉粥）
米蟲想。
作為一隻米蟲
心情其實很矛盾

每天面對米的日子實在太乏味了
米蟲總是思考著生命的意義
可是作為米蟲
自殺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自己餓死
可是每天在米上踩來踩去
怎麼可能餓得死呢

所以米蟲有個矛盾的願望
就是期待著女人有一天心血來潮打開米袋
用那個透明的小小量杯把牠還有米一起撈起來
倒進電鍋內鍋裡發出一陣獨特的聲響
（米蟲在很小的時候曾經聽過那個聲音
那個美妙的聲音在米蟲界被傳為天使的聖歌一般的神聖）
然後嘩啦啦打開水龍頭
米蟲想像著自己的身體漂浮起來
靈魂慢慢地升空

結束這空白無味的一生

[冬]
冬天的米袋是很溫暖的
米蟲和同伴窩在米袋裡
牠已經很老了
甚至沒有力氣偶爾爬出去透透氣

在秋天的時候颱風一個都沒來
女人很久沒煮粥了
因為男人似乎愈來愈晚回家

米蟲站在一粒米上
這粒米牠其實啃了很久了
有一陣子牠想像一個藝術家一樣
在米上雕出美麗的圖案
可是那些沒有禮貌的後輩小子們
總是還不客氣地伸出毛茸茸的腳
踩在他的藝術品上
叫他滾一邊去

米蟲悲哀地覺得世風日下了
在他還年輕的時候可是很敬老尊賢的

米袋裡的日子愈來愈擁擠
有時候甚至連可怕的蟑螂都會來嗅嗅味道
發現是一袋米以後
搖搖觸鬚
就走了

「而我卻在這裡待了一輩子。」
米蟲老淚縱橫地想著。

[春]
春天的某一個黃昏
女人把一整包長滿米蟲的米扔進大垃圾袋
和壞掉的九層塔、奶油酥餅，還有衛生棉、沒中獎的發票一起
一併丟進巷子口的垃圾車

米蟲留下了牠的遺言：
「下輩子，給我翅膀。」